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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迷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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聖誕節的街道堵成了曼谷市區, 俯瞰像一條橙紅色的火龍,蜿蜒盤旋,將城市分割成塊。

走走停停十幾分鐘, 似乎還在原地踏步, 奚呦望著窗外, 心情煩悶不已。她不可避免的多想, 這一場肢體沖突的罪魁禍首或許是她, 她不清楚是江沛川為了她和霍明昭動手,還是霍明昭為了她,打了江沛川。

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, 都不是她想要面對的場面。

堵車持續了半個小時, 到了下一個街道,路面終於開闊了起來,不久後,奚呦終於趕到了市醫院。

節日的氛圍讓醫院也變得冷清了些許,整個急診室的長廊, 都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, 奚呦往裏面走,拐過轉角, 看到了孤零零坐在長椅上的霍明昭。

深黑色的大衣脫下隨意地放在腿上,他半弓著身, 背脊凸起,衣料被繃得平整。他垂著眸,用裹著紗布的手回覆著消息, 聽到腳步聲,他擡頭,微微側了一下看過來。

青紫的嘴角和貼著紗布的眉骨暴露在白熾燈刺眼的光線下,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,原本平靜的眼眸亮了起來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他想對她笑,可是扯到嘴角的傷口,眉頭皺了起來。

奚呦想說點什麽,張口的同時,江沛川的助理忽然走了出來,好像是要打電話,但在舉起來準備撥號的時候,看到了奚呦。

他快步走過來,直接對奚呦說:“奚小姐,江總在裏面。”

奚呦短暫地頓了一下,下意識地就想偏頭去看看長椅上的人,但助理見她有些出神,又叫了她一聲,她只能跟著助理走進急診室。

長廊又只剩下他一個人,看見她那一瞬間產生的愉悅消失殆盡,他意識到,她不是為了他而來的。

裏面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,霍明昭聽著,狀態有些放空。

陳馳取了內服外敷的藥回來,問霍明昭要不要走,一低頭,看到霍明昭纏著紗布的手用力的攥緊,傷口重新裂開,鮮血浸了出來,紗布被染成了鮮紅色。

陳馳驚呼:“霍總,你的手!”

霍明昭像是沒有任何知覺,遲緩地舉起來看了看,隨後面無表情地站起來,往外走,帶著一身比外面更刺骨的寒意。

陳馳覺得霍明昭的狀態不對,拿起被霍明昭扔在長椅上的大衣追了上去。

——

江沛川比霍明昭傷得更重一些,奚呦看著他腫起來的半張臉,思考著霍明昭什麽時候有了打人專打臉的愛好了。

處理好了傷口,助理拿著醫生開的單子去取藥,奚呦則和江沛川一起走到醫院大廳的長椅上坐下等待。

江沛川外套都臟了,他脫下來搭在小臂上,長腿往前伸著,這個坐姿可能會讓他舒服點。霍明昭下手狠,除了看得見的外傷,身上還有不少被霍明昭揍出來的內傷。

“你不好奇我和他為什麽打架嗎?”江沛川臉色算不上好,語氣比平日裏低沈了許多,畢竟他看起來就像是打架打輸了的那個。

“無所謂。”奚呦聲音很平和,她沒看江沛川,目光看著前方,像是在看大廳裏來往的路人,也像是再看別的什麽。

“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,和我無關。”奚呦接著說。

江沛川很淡地笑了一下,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晦暗,然後揉著手腕對奚呦抱怨:“霍總下手真狠,他以前就這麽能打嗎?”

“不清楚。”奚呦不願多談,但也因為江沛川的這句話想到了一些往事。

她成為霍明昭秘書的第一年,霍明昭對她極為苛刻,總是將她辛苦做了一晚上的文件扔給她,冷冰冰地讓她再做一次。

她起初以為霍明昭討厭她,所以針對她。但是後來,在一次飯局上,合作方的經理騷擾她,故意在桌下用手摸她的大腿,她想反抗,但想到這個合作對霍明昭很重要,她就忍了。中途借口上廁所,她躲在廁所裏哭,出來正好碰到霍明昭,霍明昭皺著眉問她怎麽了,她一委屈,就如實說了。

霍明昭當時用很兇的語氣罵她,比工作時罵得還狠,奚呦又難過又生氣,霍明昭罵她,她就一字不差地罵了回去,這一罵,倒是把霍明昭給罵笑了,他揚了揚下巴,特囂張地說:“走,老板給你報仇去。”

回到包廂,霍明昭二話不說,揪住那個經理就往飯桌上摜。那位經理也不是吃素的,身高和霍明昭不相上下,反應過來後,就開始反擊。

在場的人沒人敢上去拉架,奚呦在旁邊看得也是心驚膽戰,她不怕打架,她是怕霍明昭受傷。

不過霍明昭打架狠,跟不要命似的,一腳將人踹倒,又提著領子把人拖到飯桌上壓著,然後偏了偏頭,挑了下眉,問奚呦:“哪只手?”

奚呦楞了一下,反應過來,說左手。

經理也從兩人的對話中反應了過來,驚恐地睜大了眼睛,立刻求饒,可霍明昭對他的話恍若未聞,只是很惡劣地笑了一下,輕飄飄地說:“晚了。”

隨後,便是一聲慘叫,那個經理被筷子刺穿手掌的畫面,成為了在場所有人的終身陰影。

從此,霍明昭護短,霍明昭身邊的人不能動,成為了所有和昭明智谷合作的行業潛規則。

也因為這件事,奚呦也開始改變,變得冷冰冰,變得不近人情,變成了一個工作機器,霍明昭說過她無趣,她欣然接受並不辯駁。

她只是想變得強一點,不想再次因為自己,讓霍明昭丟了生意。

回憶到此為止。

幾分鐘後,助理取藥回來,他先去開車,奚呦和江沛川並肩往醫院外面走。

剛走到臺階處,圓柱後就走出來一個人,擋在兩人面前。

江沛川才在霍明昭手裏吃了虧,看見他臉色迅速沈了下去:“霍總這是幹什麽,還想打架嗎?”

霍明昭沒理會江沛川,只是看著奚呦說:“我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
男人的氣息迎面襲來,她下意識地想往後退:“什麽話?就在這裏說吧。”

“不方便。”霍明昭說著,看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邁巴赫,示意她跟他上車談。

兩人之間就隔了兩步臺階的距離,她註意到他裹著繃帶的手重新包紮過,但離得近了,她感覺自己聞到了血腥味。

僵持了片刻,奚呦對江沛川說:“你先走吧。”

這時江沛川的助理也把車開了過來,看著這邊,似乎是在等江沛川的吩咐。

江沛川點點頭,和奚呦告別:“那電話聯系,我也有話要對你說。”

奚呦嗯了一聲,看著江沛川上車後,轉頭對上了霍明昭深棕色的眼眸,他好像一直這樣看著她,用這種充滿了難過又不甘的眼神。

她怔了一下,他卻已經快速的收斂了情緒對她說:“走吧。”

奚呦跟著霍明昭上了邁巴赫,她發現前面的隔板已經放了下來,後座和前排被分割成了兩個獨立的空間。

霍明昭按下車裏的無線電話,對前排的陳馳說了奚呦公寓的地址,隨後邁巴赫啟動,緩緩上路,卻又突然急剎車,令還沒有來得及系上安全帶的奚呦猛地晃了一下,但下一秒,她就被霍明昭拉住了手腕,跌坐回座位上。

“抱歉霍總。”陳馳的聲音從無線電話裏傳來,“剛才突然跑出來一條小狗,您和奚小姐還好吧?”

霍明昭:“沒事,開車。”

邁巴赫重新啟動,霍明昭提醒奚呦系安全帶,她低頭扯了一下,沒反應,忽然身邊的人就靠了過來,強烈地男性氣息包裹著她,他替她拉出了安全帶,遞給她。

奚呦接過來扣上,卻不由自主地想到剛才被他拉過的手腕。他的手掌很熱,被他碰過的那塊皮膚好像要燒了起來。

奚呦有點後悔,又有點想要逃離,她想盡快結束這場談話,但又想到,似乎這場談話並未開始。

“你想說什麽?”她淡聲問道,餘光瞥見繃帶上浸出了血跡,“你的手——”

她忽然想起,剛才車身晃動,他似乎就是用這只手拉了她一下。

“沒事。”霍明昭把手握起來,遮住了血跡,他嘴唇有些幹,輕抿了一下,語速比平時慢一些,似乎是一邊斟酌用詞,一邊說:“我今天和江沛川動手,是因為他——”

他停下來,用那種很覆雜的眼光看著她。

奚呦沒有急切地追問,她只需要等待,她知道他會說出來的。

“——他有別的女人,你知道嗎?”嘴巴動了動,很幹燥,要裂開了,但他無暇去顧及,只是把目光集中在奚呦身上,不錯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。

他不想告訴她真相,怕她難過,怕她受傷,但又不能容忍她活在謊言和欺騙裏,他找人跟蹤江沛川,調查江沛川,沒想到查出了這個,還讓他遇到了。他很憤怒,所以,忍不住對江沛川動了手,但他一點都不後悔。

“那個女人叫尤今,跟江沛川在一起很多年了,上大學的時候就認識,他們——”

“——他們的故事我不想聽。”奚呦打斷霍明昭,神色很平靜,連一絲震驚都沒有。

“還有別的事嗎?沒有的話,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,我要下車。”

她的態度太無所謂了,霍明昭閉了閉眼,深呼吸,將緊握成拳的手緩緩松開,像是在勸她,又像是在勸自己。

“奚呦,你能不能別這樣了。”他極緩地說著,聲音越來越沈,“我想不明白,你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樣,剛回國的時候,我們不是挺好的嗎?可現在,你疏遠我,避開我,不接受我的示好,但為什麽江沛川就可以?他有的,我也有,他能給你的,我也能給你,甚至可以更多。”

“一品居,我幫你保下來,你奶奶的病,我找最好的醫生給她治,你別這麽折騰自己了。”

折騰,似乎不是什麽好詞兒,周曉年用過,奚凱榮用過,霍明昭也用過。

周曉年讓她別折騰,選擇嫁給江沛川一勞永逸。霍明昭也讓她別折騰,選擇跟他,也什麽都有。他們看似都在給她選擇,可是卻都是在逼她,逼她去選擇一條她不想選擇的路。

“霍明昭。”奚呦很輕地叫他的名字,給霍明昭一種再也抓不住她的錯覺,“你不是想知道,我為什麽不選擇你嗎?”

她慢慢地轉過頭來,看著他,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,說:“因為,我不想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了。”

她的眼裏映著窗外五彩斑斕的光,卻獨獨沒有他,她說:“三年前,我選擇離開,不是逃避,而是結束,我已經重新開始了,所以回國後,我根本沒打算見你,但是很巧,我們還是遇見了。”

“遇見了就遇見了吧,就當是熟悉又陌生的朋友,可你偏偏打破了這個關系,想要展開別的關系。”她微微一頓,“霍明昭,感情不是你想開始就開始的。我們的故事,三年前,就已經落幕了。”

他的眼眶發紅,聲音發啞,脊椎彎下去,整個人好像找不到了支撐,他深深地看著她,終於還是問出了那句重逢後想過無數次的話:“那你還愛我嗎?”

窗外聖誕節的氛圍濃烈,閃爍的彩燈,像是愛人多情的眼睛。

片刻後,他聽到她說:“愛過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別問,問就是愛過。

霍總依舊慘兮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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